铁牛湾的白萝卜

“萝卜上得街，药铺不用开。”这是老家铁牛湾的谚语。铁牛湾的白萝卜好吃，是我们秋冬时节的优选菜品。

当然，我家大爷种在沙土地上的白萝卜最好吃。沙土地上酥松暄腾的土壤，便于萝卜在泥土中伸胳膊伸腿儿。有雨水落下来，沙土地浅浅地涵养一些水分，并不过分挽留，其他渗下土层。不像那种淤泥地，水分太大，种出来的萝卜坚硬而辛辣，并不好吃。

大爷的那片沙土地，在铁牛湾半山腰。山上草木舒适地生长，土地宽阔，一望伸向天际。落了雨，赤脚走上去，会踩下一个脚掌形状的水洼子，抬脚出来，水洼子又缓缓被沙土和水分填平。那雨水浸润在沙土中，晴天一到，雨水仿佛在沙土地上过了一遍筛子，很快沉降下去。

这样的土地生长出来的萝卜，脾性和沙土地类似，清爽甜脆，水分也恰好。若说甜呢，就像西昌的红樱桃一样，甜而不腻。那么，这样的萝卜有多脆呢？大爷说，若是萝卜在旁，咳嗽一声能把一个萝卜震碎成小瓣儿。

8月底，稻谷大概要成熟的当儿，大爷在街上买来萝卜种子，打好窝，四五粒一窝，再掩上沙土，浇水。种子就像在沙窝里找到了家，很爱在这里扎根发芽。待到长出四五片针叶，大爷就要匀苗，把多的苗移到少苗的窝里。这是一个细致活儿。苗儿肌肤娇嫩，你需要像手捧心肝宝儿似的轻轻柔柔，来不得一丝儿的大手大脚。

把苗儿栽好后，并不是万事大吉，坐等收获白胖胖的萝卜了。大爷说，你还要防止山上的小麻雀叼苗儿，还有那些蚜虫、菜青虫之类的东西对这种细嫩的苗儿也特偏爱，所以，你还得驱赶麻雀儿、除虫、浇水。

难道白萝卜也要打药才能除虫？不！大爷说，只有在幼苗期喷一点儿药，其他的时候呢，就用竹签去钉它，确保绿色环保。

瞧！种一棵小小的白萝卜，需要干的活儿其实挺多的。

绿色蔬菜，可不是这样吗？大爷说，为了一家人的健康，累一点儿也是值得的。

白萝卜就在这里慢慢生长。咱镇子上的人都知道，萝卜成熟的季节，清晨是尤为清闲的。这时，露珠还没有完全消散，是萝卜含水量最多的时候，所以切莫伸手去拔萝卜，碰都不要碰，一碰必碎。事实上，萝卜易碎，势必是好萝卜，就好比好的笋子，砍下来放置会自己爆裂一样。

萝卜成熟，大都是初冬时分，一般是过了立冬节气。冬吃萝卜夏吃姜，这里所说的萝卜是统称，白萝卜、红萝卜、青萝卜、红心萝卜、红皮萝卜、圆根萝卜等，都算在内。萝卜的吃法，多为煨肉、腌制、凉拌菜之类，可以直接当作水果来吃且味道最好的，肯定是沙土里的白萝卜。而每到冬至，家乡有吃羊肉、喝羊肉汤的习俗。喝羊肉汤的确让你感到冬天里有春天般的温暖，不过，也容易让人燥火。这个时候，羊肉汤里煮点萝卜就能很好地解决这个烦恼。

不仅如此，白萝卜还具有促进消化、增强食欲、加快胃肠蠕动和止咳化痰的作用，本草纲目称之为“蔬中最有利者”。在那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里，吃萝卜就是最好的选择。所以，不管什么年月，大爷总会腾出一片土来轮种白萝卜、红萝卜，他说，这就等于种上了一家人的健康。

事实上，白萝卜被拔出来后的沙土地，总会有一个小小的沙窝，潮润温暖，这是白萝卜的家。而吃惯了白萝卜的我们，把我们的根也留在了故乡铁牛湾，绿色健康而温暖。

龚大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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